大西北印象之二。腾格里沙漠

列车员叫醒我换票是在6点11分，距离中卫车站还有50分钟。天色已大亮，但还没有金色阳光。车窗外一片荒凉，田地也荒凉，荒凉中一线白杨树无穷无尽的延伸。一线。无穷无尽。白色树干，挺拔向上的树枝，树叶绿得非常有力量。这让我想起白杨礼赞。

房屋一直都有，总是孤零零的几座出现，偶尔成一小片。大部分是泥砌的，有些房屋在泥墙中间出现一面砖墙。荒凉带来贫穷。

快到中卫时，渐渐出现有水的田地，没有农作物，只是有水。再后来见到一些翠绿的庄稼长在田里，这样的田地越来越多。

车厢里的泡面气味令我的胃感到舒服，但是依然没有食欲。只吃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吃药。

一出站台就被很多出租车司机围堵，都是做向导的。我选了一个看上去很诚实的司机，我们讲好先去腾格里沙漠，然后是沙坡头，然后回火车站，100元。当地人把腾格里沙漠叫做水稍子，也是一个景区。

请司机带我去吃早饭。车开到新华百货与人民商场之间的小街上，停在一家叫手工面的小店门口，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本地人。要了一碗中卫特有的蒿籽面，是用沙漠里生长的蒿籽磨成粉，和进面里，再做成扁扁的看似红薯粉条的窄面条，煮好后加入颗粒状的豆腐干，脆豆腐，冻豆腐，油炸豆腐，还有土豆颗粒。不难吃。

8点出发前往水稍子，车驶入城郊，渐渐看见沙漠，上面有麦草格治沙，司机说三年一个周期。有些地方的沙丘已经被推平，准备做安置太阳能设备的场地。

途中路过盐湖，边缘堆积着雪白雪白的硝酸盐，远处果然是那个早已被曝光的冒着黑烟的工厂，水质已被污染，工厂继续在运作。

公路建在沙漠中，听说是一条战备路。车驶入内蒙境内，碎石烂路一下子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不一会儿抵达景区。想来大概是景区税收属于内蒙那边，而宁夏不拿钱不做事。

买了门票，接受蒙古着装的宁夏人献的劣质哈达，买了套票，包括越野车冲浪，四轮摩托车冲浪，骑骆驼。非常刺激，我想我再玩一次仍然会激动。

骆驼呢，高大强壮的动物，屁股和大腿整块的脱毛，露出皮肤，丑丑的样子，但是长相可爱，有的骆驼会笑，有的会露出好奇的表情。

它们性情温和，大大的柔软的脚掌只有两只趾头，便便比大红枣略大，满地都是。我骑白色骆驼，毛绒绒的驼峰非常柔软，我老是忍不住去轻轻抱它。小时候在书上读到过，商人在沙漠里口渴至极，就把驼峰割下来解渴，现在觉得完全无法接受，怎么忍心伤害任劳任怨又如此可爱的沙漠之魂。

烈日，沙漠，骆驼，可不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正午的沙漠，阳面滚烫，阴面很凉。我坐在一座大沙丘的顶端，背对太阳玩沙子。很细很细的沙子，细到只有“温柔”才能去形容，抓起来立刻流下去。我喜欢看它们从我手里漏下，被风吹远。

我喜欢望不见尽头的景色。

我的皮肤在高温天气里过敏得厉害，但毫不妨碍我坐在沙漠里眺望无边无际的远方。

无边无际，像我的心一样。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孤独的自由。

从水稍子出来，见到一个人提着一只兔子在路边走。司机说那是在沙漠里猎到的野兔，当地人常常骑着摩托车去沙漠里追野兔。

真有意思。

腾格里沙漠连接黄河的部分被圈起，里面设置了很多娱乐设施，这个地方叫做沙坡头，在宁夏境内。

九曲黄河那张S形的照片便是在这里拍的。王维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也是在这里。高山连着绿洲，绿洲连着黄河，黄河连着沙漠。

而我更喜欢的依然是沙漠往深处的那一端。穿过戈壁间的木栈道，眼前的沙漠里几乎没有生长任何植物，比水稍子纯净许多，平添了几分荒凉，和几分孤独。有人骑着骆驼往深处走，用6个小时穿越8公里抵达内蒙境内的通湖草原，那其实是连接大草原的草甸。我无法完成这样的愿望，先前骑骆驼半小时，大腿已经被磨痛。

如果风吹过后留下小波浪的痕迹，那么我可以走。如果沙漠十分平整，那么一脚踩进去必然深陷至小腿。行走，直到体力不支，才在一个草棚下坐下来，享受阴凉。

如果可以，我想待到晚上，去沙漠酒吧喝上一杯，然后躺在沙丘上，即使天上什么也没有。

我甚至想过装一些沙子带回来。如此留恋。

从沙坡头回到市区已经下午3点。去早上的小街点了一碗炒刀削面，5块钱，我只能吃掉六分之一，喜欢它带点酸酸的味道，有番茄在里面。师傅的手艺很好，面条很窄，宽度都一样，我差点误以为这是一碗宽面条。

中卫的特产是香山硒砂瓜，是从石头缝的长出来的西瓜，很大个，从种植上来讲算是有机水果，可惜现在不是季节。著名的宁夏枸杞产于中宁，是中卫下面的一个地方。高庙外面很多卖枸杞的，但颗粒都没有家里朋友送的大，所以没有买。

高庙是座明朝古庙，现在维护得很好，就在火车站旁边，是老年人活动的天堂。我没有进去。

晚上7点，坐在中卫到银川的火车上打开电脑写字，没有遮阳帽和太阳镜，阳光刺得眼睛生疼，皮肤好像正在受伤。也许只是我心里太担心。但愿只是我太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