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香港的甜蜜与哀愁

我们住的地方位于香港岛东北一个叫北角的小镇，从这里步行到铜锣湾只需10分钟的时间。我常常下课后径直穿过维多利亚公园，一个人在铜锣湾的闹市区里闲逛。购物实在了无兴趣，就只好像冬天的麻雀，张张皇皇地寻找食物。手持美食地图，嘴里操着笨拙的普通话（普通话一到香港，立马显得笨拙），孑行在熙熙攘攘的街巷。

第一站是池记云吞面。这家位于时代广场对面不起眼的小店，据说租金贵的惊人，平均下来每个座位月租金高达7500港币。面对五花八门的名字，我有点不知如何下口，思量半天点了一碗鲜虾云吞，要45个港币。端上来一看，色味俱佳，胃口大开。拍照留存后，一番风卷残云，味道和内地的馄饨类似，但口感更筋道和鲜美，的确物有所值。吃完意犹未尽，看人家的招牌是“池记云吞面”，于是又点了一碗云吞面，27个港币。可能是吃得着急，也可能是边际效益递减，这次吃起来没有想象的好。 

第二站是恭和堂龟苓膏。据说这种黑果冻似的粘稠如胶的东西是用几十种药材反复熬煮而成，实在费时费力。所以，一小盅也要42港币。味道甘苦，刚入口极苦，进到胃里，略有甜味，齿间留有余香。可惜现在的人们喜欢的是即时享受，不懂得延迟享受。我也不例外，加了无数匙砂糖才勉强入口。回来后翻了翻欧阳应霁的《香港味道》，才知道正宗的龟苓膏吃法，应该是用少许盐作为药引，盐能入肾，可以令龟苓膏祛湿清热解毒的功效进一步发挥。胆大意坚的后来者不妨一试。

或许是为了配合龟苓膏的传统特质，这家店的服务员皆是不入像的中年妇女。我请求其中一个配合我拍张照。她略显羞涩，在我连拍了几张后，说什么都不再拍了。这说明她内心里是爱美的，果然稍后即来要求看自己的照片。看过之后，连呼“丑啦，丑啦！”我说：“劳动者是最美的。”她不知所云，仍然大呼“丑啦丑啦”。显然，这是我一周来遇到的最可爱的香港人。

一顿填塞之后，我决定暂时离开喧嚣的街区，去铜锣湾的海边走一走。漫步踱至避风塘附近，天气已开始变化，大片的乌云翻滚起来，遮蔽了一切光芒。乌云中瘦削笔直的高楼此刻更显压抑和密集，无数的私人豪华游艇如舰队般停泊在海港中，让你觉得这里的生活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远。我看到两个菲律宾模样的女孩，时而坐在台阶上发呆，时而站起眺望，不知在那同样繁华的彼岸，升起的是迷惘，还是梦幻？

作为一个外来人，对香港的感受更多的是它的繁华与惊艳。否则，我们的到来就失去了意义。然而，香港的确又是一个复杂而多面的城市，它将人的命运急剧地拉向两端。在繁华都市的细部和末端，存在无数穷街陋巷，人们的生活如同自己的面孔一样被压扁。这样一个陌生人的社会，信奉的是实力和冷冰冰的法条。香港随处可见“违反将被检控”的字样，让来自一个人情社会的我感到刺眼。高度发达的货币经济，总是让人精于理性的衡量和计算。在彬彬有礼的面孔背后，是无法企及的遥远。   

人们总是渴望与时俱进，相信未来的生活会更加完满，而我却庆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这样一座城市：有邻居可以热情的打打招呼，有朋友可以不计利害的嘘寒问暖，遭遇一段勿需计算的爱情，和一个相爱的人随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