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布其印象——沙蒿
4月20日早晨,8点钟,我失魂落魄惊醒,抬眼看书架,那丛沙蒿完好无损地伸展着,细碎的影子映上白墙。
缓缓安定下来。
只睡了1小时,2小时前,我才带着这丛干枯的花朵样的植物走进房间。
40小时之前,4月18日中午,我们在库布其沙漠腹地休息,一阵风把它吹到脚下,orpheus 捡起来递给我看,之后我就一直随身带着。
白天行走时擎在手里,躲避所有的人,喝水都是请别人帮我开瓶盖——我不肯放下它。
晚上扎营,小心放在内外帐之间。
回基地的汽车上,轻轻怀抱着,不敢熟睡。
基地休整,跟背包一起放在椅子上,怕别人放包时碰碎,怕大风吹跑,怕人随手拿去玩耍丢掉……
回京的长途汽车最为难,不可能不睡,即便不睡也不能保证不碰,没有人嘲笑,大家热心帮我想办法,最后用两个挂钩挂在了车顶的横梁上。
进入夜晚,外面迅速闪过的路灯映照着它,它随车行轻轻摇动,反射出绚丽流动的光,在漆黑安静的车厢里如一盏华美灯笼。
4月20日凌晨4点,我终于擎着这丛沙蒿踏上北京的坚实地面。
凌晨的北京,街边很多消夜后的垃圾水渍,空驶的出租车呼啸而过,空气中有酸涩腐败的味道,与潮湿微凉的风一起拂在脸上。天将亮,整个城市显出纵情欢乐之后的疲弱与苍白。
沙蒿是纯净的。
它来自库布其,那无边黄沙与澄澈天空构成的宽广纯净世界。
我走进寂静的院子,把衣服口袋一个个翻出来,看带了一路的细沙沙沙响着抖落在石榴树下。
走进房间,来不及整理仓促出行时留下的混乱,先把沙蒿放在最不容易碰到的墙边书架上,然后用很久时间洗去头发里积存了三天的厚厚沙土。
坐下来看书,异常清醒。
天亮了,与朋友一起去吃早饭,我太得意于这丛沙蒿,竟然带着它到了粥屋。
灯光明亮,许多人来来往往,于是,枝条繁复细弱的沙蒿在我眼前渐渐粉碎,且踪影无寻。最终只剩单薄瘦弱的一截短枝留在手里。
那沮丧无法形容。
那是我悉心护持了40小时的花,那是库布其沙漠慷慨馈赠的一个家。
我就在此时惊醒,看到它仍然安静完好地绽放在房间角落,细碎的影子映上白墙。
它与沙漠同一颜色。
它芬芳的种子已留在沙漠。
种在心里的种子,永远都会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