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承鹏 来源:新浪博客
像我这么阴暗的人,一直怀疑,直播智利矿工依次升井时中国人按心情其实是分两拨的:一拨人数很多很多,希望33人悉数升井,好证明些什么;另一
拨人人数很少很少,希望33人升着升着就卡住一两个,也好证明些什么……最好当场冲上来一披头散发的智利中年妇女跟总统皮涅拉撕打起来,还有飞鞋。于是,中国媒体就可以揶揄出《智利总统做秀不成反被愤怒家属抓扯,飞鞋掷中该国矿产腐败官丅 商勾结》这样的标题。
可是没有,很不给面子,33人有名有姓69天无一死亡,那些没心没肺的矿工上来也不感谢党和政*府,不是湿吻女人就是手捧圣经,还有踮球的,队长是最后一个升井的……这样没正形的场景让安监总局宣传处处长李豪文心情很复杂,脑子里一方面还有瓦斯,另一方面又不能忘了马克斯,马克斯和瓦斯混合作用,爆破出一句“智利队长最后一个升井与我国领导下井制吻合”。
然后,广西南宁一矿领导下井检查安全设备时就窒息而死了。
这多巧合,差不多是天作之合。上面情景很适合用蒙太奇表现,所以说中国没有好的悲喜剧是不对的,别人的喜剧反过来拍就是我们的悲剧,别人的悲剧反过来就是我们的喜剧,比如你要是把王家岭矿难大义凛然拍出来拿去戛纳,别人一定不会以为这是一部正剧,会以为这是一部搞笑片,放在跟憨豆先生一个组团参展
的。
每回哪儿出现矿难我会想起李杨,那个拍过《盲井》的很有才华的导演。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和他天天坐路边吃涮羊肉,喝大酒,当时他有些郁闷,拍出了像
《盲井》这样批判现实主义的电影,却不可以公映,而且也不给出不公映的理由,反正只能像A*片一样被一些人偷偷摸摸的在家中放映,在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传来传去。李杨是个天真的人,后来他就想拍部摧枯拉朽的爱情电影,还问我可不可以帮他写部摧枯拉朽爱情,可是我是写像李可乐寻人记这种市井小说的,写不出从来也不相信摧枯拉朽爱情……后来听说,后来他花了很长时间搞了《山楂树》连剧本跟项目计划都写出来了,可是临到头却换成另外一个著名的团体操导演了,这对他显然是个沉重打击。
李杨就是电影行业的煤黑子,一辈子升不了井,这个国家还有很多有才华的作家、音乐人、画家、学者甚至包括裁缝和厨子,可是他们都是那个行业的煤
黑子
一辈子升不了井。不是因为技术原因或者设备原因,就像智利和王家岭不是因为技术或设备原因,而是因为真相原因。电影是不准公映的,名单是不准公布的,过程
是不准公开的……整个社会成为一个不准公映的A*片,人人就都是煤黑子,你不要以为今天早上来到中关村上班了,其实你是又下了一回井了,你们公司的电梯跟井道升降梯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不同的只是互问“上班了,下班了”/“上井了,下井了”。
升井那会儿我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嫦二升空/矿工升井,二选一,哪个更伟大”的选择题,有一些老师很不高兴,我只有说“他们只是33人有名字,我
们却在搞人口普查。他们花了69天的时间救人,我们花了一万年去宣传”,他们还是不高兴,让我最觉得穿越的一个观点是:那些矿工每人得到出书的几百万其实也是资本主义出版社的炒作,他们在井下井上都是分了三六九等的,是透支了一辈子的幸福。所以我不是当成智利问题而是当成智力问题来看的,我想包括作家李开云的表弟这样的中国矿工是很想拥抱资本主义出版社的:神啊,让你分三六九等来炒作我吧。
最近一段时间我看到国内外很多新闻时就想发笑,可笑的不是新闻本身,而是我们对于新闻拧巴的态度。这就像,别人院天天飘出肉香,而我们却被告诉
那其
实是屎味,可我即使没尝过肉香的好也知道屎味的坏,你老是把肉香说成是屎味,长期这样,我就有央求给我一次尝隔壁屎味的冲动。估计这种违反化学分子式的宣
传方法也让有关部门不胜其累,最近就改成了忽然明白,比如说忽然明白井下是要有紧急避难所的,忽然明白学校钢筋是要有一定强度的,忽然明白强拆是损害人民
利益的。我们的人民其实都是很乖的,在好多事情都变成忽然才明白的前提下,我们就只好忽然装不明白了,比如不明白别国的33人全是有名字的而我们的都是无名。一个叫“自来也也”的朋友告诉我:张艺谋《英雄》里无名曾说,人无名可以专心练剑,矿工无名可以专心开矿。
这时你就明白过去十年我国煤矿产量占世界四成以及死难人数占八成的原因了。
好的,OK,我是带着娱乐心态来看智力升井的,一个矿工居然还可以有情人驻守,这真丢脸,要是在中国妇联早就胁其走掉,矿工怎么可以有情人呢,
这是只有官员才可以有的。这些都是我不明白的,我也不想搞明白了,在一个官员上去就下来不了,矿工下去就上来不了……的国家,探讨这些是没意思的。综合这个国
家这几年互联网史的情景,我感觉是:一直在思考,从未想明白,一直在围观,从未有真相。
最后的无名是,都江堰警方认为:在杀死民工之后,警方从来没有出现抢尸行为,那不是抢尸,只是拖尸。抢与拖,升井与升天。是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