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令我如此留恋——一个人的旅程之大美青海-年保玉则至阿坝

8月18日 年保玉则-阿坝

 

约好早上6点起床,按说9点睡6点起,也算最健康的人生了。可是只铺了毛毯的木板床非常坚硬,因为不敢脱衣服而不得不穿着睡的那身牛仔裤加T恤不知怎么显得特别紧,半夜里下起巨大暴雨,或者也许是冰雹,砸得铁皮屋顶乒乓作响,外面的狗狗也似乎叫了一整夜。反正这一夜就在半睡半醒间显得无限漫长,像是怎么也熬不过去一样。 6点钟闹钟响起,我如释重负起床,去人家管理处那个帐篷里自行打了点热水刷牙洗脸。照照镜子整个脸都浮肿起来,眼睛肿得象连续哭过3个小时,化妆品已掩盖不住眼神流转间的疲惫,最严重的是,头发果然打绺十分厉害,于是对拍人像极度没有信心。这里的清晨还是十分寒冷的,我把羽绒服冲锋衣全都穿在身上,甚至戴上了围巾,还是冻的发抖。管理处那小伙子终于也起来了,于是我和永胜跟深圳的2个女孩告别,管理处小伙子开车带我和永胜到湖边,可是还没有一个牵马的藏族人这么早就来,我们也无法赶在其他人之前先进去看妖女湖,只好先在仙女湖边随便闲逛。

 

管理处的小伙子说话很强势,气质跟当地普通的藏民略有区别,手持佳能单反相机,还教我们怎样透过地上的鲜花拍远处的年保玉则雪山,汉语讲得又比别人好得多,我想他大概在当地算是个才子了。才子嘛,一般都心高气傲,习惯了别人仰头看他,说话口气上强势些,也是很容易理解的。好在这才子心地倒十分善良,看湖边迟迟没有牵马的藏民来,他叫我先进湖边藏族大叔的帐篷里烤烤火,暖和暖和。藏族大叔的居住条件比我们的玻璃房更要恶劣,帐篷薄得就像塑料布,不过里面生了火,确实很温暖。早晨刚起来的时候天气大阴,乌云遮满了天空,我和永胜都担心这趟旅途唯一的好时光就是昨天的夕阳,就这么转瞬即逝了。但是在湖边等待牵马人的过程里,天空逐渐转晴了,人品好真是什么也挡不住啊。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车小喇嘛,散落在湖边玩耍,碰上了一队从四川来的游客,让喇嘛们一会排成前后排,一会站一会坐,一会跳的拍了好久的照片。我有点看不下去了,人家小喇嘛们也是来湖边游玩看年保玉则雪山的,不是为了给游客们当模特拍照的,凭什么这样随意摆弄人家呢。喇嘛中最好看的一个小男孩叫扎西才让,很好听的名字,在这里见到这样清秀温和的小男孩,真的是令人欣喜。

 

终于藏族的牵马人逐渐来了,所有游客聚集过去讨价还价,其实昨天那2个深圳女孩已经告诉过我们价格,一匹马100元,一个牵马向导100元,也就是说骑一匹马总共要付200元。给我牵马的女孩名叫乌姆措,是所有牵马人里汉语讲的最好的,不过她牵马最不专业,别人牵马都是在马前面走着,或者有懒一些的,比如给永胜牵马的藏族帅哥“种(读三声)郭”,自己骑了匹马,在前面牵着永胜的马走,而乌姆措直接跟我骑一匹马,她在后面抱着我拉着缰绳,于是我们两这匹马就等于根本没人牵,自己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好在这匹名叫“眨rua”的马儿年纪不小了,自己甚是爱惜自己,连泥泞多一点的坑都不愿意走,总是挑干净的平坦的路,也倒让人省心。不过在难度特别高的路段它就经常傻眼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左顾右盼不知该选择往上走还是往下走。乌姆措就使劲轰它,然后它就随便乱走一条路,于是它过去了我过不去,膝盖就狠狠磕在大石头上,一下子就磕破了,伤口很可笑,看起来就像小时候走路不小心摔个大马趴,站起来两个膝盖都流血了那样。有一块大石头就这么牛,我去程左膝盖在它这磕破了,回程果然右膝盖又在它这磕破,它简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沿途风景如画,我的描述自然风光的功力一向太浅,只知道美,却不会形容,雪山倒映在湖水里,本来就是我最喜欢的风景,移步换景中,就这么看傻了过去。跟乌姆措同骑一匹马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我们两一路高歌,唱《卓玛》、《家乡》、《姑娘我爱你》、《仓央嘉措情歌》这些我会的很有限的藏区流行歌曲,只有在面对这样晴朗天空下的雪山草地,才会有一点理解为什么藏族人可以那样完全放松的歌唱,置身此样美景中,就是很想唱歌。走了快2小时,才到达仙女湖与妖女湖中间的一大片草地上,有一批昨天进来的人在这片草地扎营,经历了昨晚的暴风骤雨和今晨的骤然放晴,不知他们是怎样的心情。从这片草地再走上20分钟,就到达妖女湖了。很多攻略说妖女湖比仙女湖更美,我觉得是神秘带来的错觉,妖女湖面积比仙女湖小得多,从妖女湖看不到雪山,若说美景,其实还是仙女湖更宽广更美丽。只不过妖女湖深藏山中,一般人总须经过艰苦卓绝的徒步或骑马才能到达,这种过程的艰难,无形中增加了妖女湖的神秘感和美好吧。

 

乌姆措说休息半小时,所有牵马的藏族人(多数是妇女和小孩子)立刻席地而坐,打开背包吃东西。乌姆措和种郭在旁边教我跳锅庄舞,其实从2005年开始,就陆续学会了藏羌郭庄,不过藏区不同地方跳的锅庄舞都不一样,很想跟他们多学点舞蹈,很想感染他们的快乐。同样生活在草原,感觉蒙古人和藏族人的气质是很不相同的。蒙古人非常深沉内敛,蒙古歌曲一般都宽广而忧伤,我觉得蒙古人是有心事的,他们的生活条件艰苦,他们也意识到自己生活条件的艰辛,内心里有很多渴望,又因一切愿望皆很难达到而悲伤。藏族人其实生活在比蒙古人生存条件更加恶劣的地域里,奇妙的是,藏族人却有着阳光一般的性格,我所听过的所有藏族歌曲,都是真诚的快乐和灿烂,在歌声中,一点也感觉不到他们怨天尤人,也没有任何不能实现理想的困惑或忧虑,他们出生在高原,这是他们的命运,他们因这样的命运而欣喜,不羡慕平原上的人们,也不觉得自己有多艰难,他们能唱歌的时候就唱歌,能跳舞的时候就跳舞,那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我回想自己所经过的人生,似乎还从来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毫无忧虑,这样真诚的快乐过。不知这是不是信仰所带给他们的礼物,他们从出生就“放下”了,而我,从来就没有放下过。

 

半小时转眼过去,我们再次上马,返回仙女湖。旁边四川女孩随身带的音箱里播放的是许巍和朴树,我不禁笑了,总是走在路上的人们真的是相似的,比如我从来没有在旅途中听到有一个穿冲锋衣的人,MP3里会放出周杰伦来的,虽然我承认周杰伦亦是大师,但我们在旅途,听的就是许巍、朴树、李健和小娟,因为他们,唱出了我们所有的寂寞。喜欢一个人旅行的人,都是寂寞的吧。跟乌姆措又一次一起放声高歌,来到高原已经第四天了,即使在海拔4千米以上的地方,也已经敢放声歌唱,因为高反已经不能把我怎么样了。雪山,青草,湖水,歌唱的姑娘,此生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加美丽呢?乌姆措在索呼日麻乡的中学里读书,她汉语虽然比其他牵马人好些,但说得也实在不怎么样,我对青海果洛州的教育充满了好奇,他们的教科书难道不是汉语么?他们语文课难道不用汉语授课吗?这些疑问,都等着下一次我来的时候探寻个究竟吧。时至今天,我的旅程已经过半,我也已充分融合到藏区文化里,比起2天前在同仁的隆务寺,今日的我已将都市的一切彻底抛之脑后,在藏区的风景和文化中,快乐得象天使。我一定还会再来这里的,年保玉则的7月,鲜花遍野,在我这次回去北京之后,一定也如去年的郎木寺和降扎温泉一样,从此常出现于我的梦中了吧。

 

下午不到2点,我们返回到仙女湖边,乌姆措和种郭又返回去接扎营的那批人,我和永胜无所事事地继续在湖边闲逛。正午的晴朗使天空和湖水都呈碧蓝色,天上大朵的白云,一切似乎都静止在最美的时刻。湖边草地上有很多野餐的喇嘛。我们经过一群喇嘛身边,跟他们打个招呼,他们立刻拿出各种好吃的东西招待我们,还要倒茶给我们喝。其中一个年轻喇嘛拿着永胜的相机翻看半天,非常感兴趣,我把羽绒服放在他们身边,中午实在热了穿不住羽绒服,总拿在手上又太碍事,人到了年保玉则这样的地方,就会变得单纯心机少了。把衣服啊,背包啊随便让别人给看着点,也变成寻常事了。和永胜一直走到湖边,用他的80-400长焦头拍仅有一点点雪的年保玉则就可以拍得很清楚了,看他用了2天D300,心里想烧设备的小火苗再次冉冉升起,我想换D300,想换原厂24-70头,想买长焦。。。。。。我的照片已再无长进不是我技术的问题,实在是设备受限制了。。。。。。钱真是好东西啊,一个像我这么贪玩的人,除了买彩票,怎样才能发财呢?浮想联翩中,永胜已经跟湖边的2位喇嘛大叔搭讪上。2位大叔是从阿坝来看年保玉则的,他们带的野餐食品实在太丰富了。我喝了他们暖壶里的酥油茶,吃了一块蛋糕,用大叔给我的很锋利的刀子切了块牛肉吃,永胜拿了瓶红牛,也喝了酥油茶吃了牛肉,大叔还一直劝我们吃这吃那,恨不得把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跟我们分享。在从早上起只吃了一个达利园派之后,直到遇见这2位大叔,我都是饿着的,而现在,我终于饱了,喇嘛大叔真是好人啊。下午3点钟,因为我要赶昨天那班车去阿坝,我们必须回到景区入口的公路旁去等车了。我问了一辆很大的面包车能不能搭车去景区入口,车里的司机和导游说他们的人可能马上要出来,不能送我们,然后帮我们叫了一位藏族大哥开摩托车送我们出去,还是每人收费10元。坐大哥的摩托车真的帅,晴空万里下,绿绿的草原牛羊成群,强风迎面吹来,吹起我的已经打绺的头发,疑似动画片的完美画面。很快到达景区入口,我收拾好行李从玻璃房出来,管理处那才子小伙子让我把背包放在路中央的石头旁边,这样班车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有人要上车。如果是在北京,我绝不会把背包放去距离我自己300米以上那么远的地方,但是在年保玉则,不知怎么,就是可以随便把背包和相机放在桌子上跑到湖边去洗脸,也随便可以让喇嘛帮我看一下衣服一会再回来拿,这种放心和信任也不知是怎么产生的,反正,就这么有了。这次出发前,很多热衷旅行的朋友都告诫我,说四川藏区刚发生一件小女孩独自旅行被人杀死抢钱的事,让我提高警惕。我也的确提高警惕了,但内心里就是不太相信全民信佛的藏族人会这样,不过任何人群中总是有坏人存在的,信任基于了解,我们总是需要有判断力的。

 

在等车过程中,昨天送我和永胜去仙女湖边的那个藏族小帅哥一直拿着才子的佳能单反把玩,对着我拍了很多照片,但是却都不显示,我和永胜各自鼓捣了半天都搞不定,最终只能承认我们都是尼康控,玩不转佳能。才子给我们看今天早上他跟我们一起去湖边拍的照片,有一张拍的是我和永胜的背影,居然效果甚好,我立刻跳起来去拿随身带的U盘打算拷走,才子愤然拒绝了我,说那是他拍的,绝对不许我拷走,然后给了我他博客的地址,说想要的话就去他博客里下载。这时才知道他名字叫“jejap”,我当时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拷呢,反正将来他发到博客里我也是去下载的,而且照片里的人物又是我,也不能算侵权吧。后来我回到北京后,真的去看了他的博客,下载了这张照片,加了他QQ,在QQ   上还聊得很投机很开心。我才有点明白,也十分感谢他的良苦用心。也许他当初给我博客地址时,仅仅是不愿意我拿到原始的照片,怕我发到其他地方去侵权,但由于他的这一点点坚持,使我在回到北京之后,有个机会能够跟他们联系上,使我对青海藏区的怀念,有了更具体的寄托,因为我在当地有了一个可以联系的朋友,他随时可以告诉我年保玉则的变化,在我想回去的时候,由于那里有个朋友而感觉温暖。

 

另外那个藏族小帅哥名字叫“琼柏”,在当地他一定算很注重个人形象的知名帅哥了吧,无论身上的白T恤牛仔裤,还是很酷的发型,抑或深邃的眼窝和高挑的鼻梁,都让我觉得他可以去参加快男的竞选。琼柏的汉语讲得不太好,我跟他说我的名字叫“格桑梅朵”,他羞涩地笑了,看似毫不在意,也不相信我,而我回到北京3天后打电话给他,他居然还记得我叫“格桑梅朵”。在管理处的房间里看年保玉则相册时,进来3个福建人,1个小伙子,2个姑娘,徒步环湖了一整天,已经累得腰酸背疼,他们也是要等我这趟班车去阿坝的,说是要继续坐夜车去成都,我非常怀疑阿坝有没有夜车去成都,因为以我在四川坐长途车的经验,好像全都是早上6点发车,一天开上10几个小时到达目的地,还真没听说过有走夜车的地方呢。等到4点半钟班车也没来,天又开始下小雨,jejap说今天班车有可能不来了,劝我们4个反正都是去阿坝,不如包辆车走,一共400元每人100。从年保玉则到久治县城50公里,久治到阿坝70公里,一共120公里的路程400元,跟从同仁到西宁那180公里每人50元的车费比起来,似乎是贵了点。我们又犹豫了一会,眼看雨越下越大,天也有点黑了,最终决定还是包车走,幸好我们一共4个人,分担车费的话还不算负担太重。琼柏把我们先送到久治县城,然后换一辆车送我们去阿坝。从年保玉则出发不到10分钟,就下起了冰雹加雪,草地上顿时就白了。前人说过,年保玉则的天气,一天里经过春夏秋冬,还真的不是盖的啊,早晨如深秋的黎明般烟雾缭绕,正午如盛夏般火热,下午下起了贵如油的春雨,转眼间竟然转入严冬的白雪皑皑,这样神奇的天气,只有在这神奇的地方才可以看到吧。琼柏非常好心地把车开到很慢,还放下车窗给我们拍照。50公里的路程,后排3个人很快睡入梦乡,留下一个不太会汉语的琼柏和一个完全不会藏语的我,却不知怎么,在清冷的空气里,感觉心灵上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接近。到达久治县城的时候,我几乎有点觉得时间太快,琼柏把我们送上另外一辆车,跟我们挥手告别,我多么不希望这是又一个擦肩而过的小程。旅行的多了,对途中的相遇变得一点都不执着,年轻时的热情和任性逐渐退让给今日的随缘和宿命,不再跟人交换电话号码,不问人姓名,一起玩得多么愉快,到岔路时总归各奔西东。与其回了大城市后因为彼此生活环境的差别而逐渐疏远终究失散于人海,不如在旅行中最美的时刻热辣辣地永远分离。留在记忆里的,永不磨灭是当年最好的那个印象。但是看着在视野中逐渐退去消失的琼柏的身影,忽然间后悔没有问他要个联系方式。我是毫无童心不相信神话的人,口口声声总是说着缘分,却悲观地认为在茫茫人海中,想再次与同一个人相遇,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不靠人力,那就一定会失散了。再次感谢jejap的一次小小的坚持,令我可以找到jejap的博客,从而跟他联系上,从而也可以得知琼柏的下落。有时候,年轻一点,热情一点,任性一点,也挺好的。

 

晚上7点半,我们到达阿坝县城。在年保玉则听那有经验的女孩说阿坝是藏区最繁华的县城,比若尔盖还要发达,我于是对阿坝充满了期待,可到了这里发现其实阿坝也是个只有一条街的县城而已,不过这条街比大武那条街确实显得要人多熙攘些。时空的转换真的很奇妙,在相距70公里远的久治,那里人们要么不会讲汉语,要么说话都是青海口音,而经过了这70公里的路程,阿坝的无论藏民还是汉民(也不知阿坝有没有汉民),讲的就都是四川话了。在久治时听jejap说阿坝不能上网也不能发短信,到了阿坝才知道这是真的。进入阿坝区域后,果然短信全都发不出去,街上有很多武警的卡车,形势堪比2009年我去的拉萨,真不知阿坝发生了什么。先送他们三个去长途车站,果然人家已经下班关门没有车去成都,他们决定今晚在阿坝住一晚,明天一早6点钟来坐第一班车去成都。街上几十元的小旅馆又都是不能洗澡没有热水的,最终我们找到了一家可以洗澡有单独卫生间的宾馆,标间要228元十分昂贵,我们4个人决定一起住这个标间,这样每人57元住宿费还凑合。房间里本来配备了免费上网的电脑,但现在阿坝根本网络不通,这电脑除了在桌子上占地方之外,没有任何用途。放下行李我们4个人出去吃饭,问一位大叔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大叔说休闲广场,感觉像是个很遥远的地方,我们于是随便找了家小馆子,点了几个家常菜,这也算我在前天和昨天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后,吃得最好的一顿了。一个人的旅程基本上是吃不上什么东西的,4个人在一起就完全不同了。3个福建人里唯一的小伙子叫做“狂人”,瘦高个美女叫“鸽子”,小女孩叫“小不点”,我们本来以为,吃过这顿饭,今晚一起住过一晚后,明天他们一早就赶赴成都,我们也就失散于人海了。没想到世事难料,他们3人竟然是我此行遇见的最有缘的旅伴,缘分二字,真的永远不可捉摸啊。

倦飞的天使发表于2011-09-27 1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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