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八章之五：秦岭向导

     秦岭归来，带回了一瓶水。这水来自秦岭主峰拔仙台脚下100多米处高山湖泊大爷海，是拔营时错塞入内包而带回了北京的。回来后把它烧开，冲了一杯咖啡请女儿品尝，其余泡了一杯云南春茶自己欣赏。 喝着茶，不由得想起了翻越秦岭第二日最后两个小时和向导一起走向大爷海的行程。

    向导姓李，48岁，秦岭南侧周至人。当时前队已到达目的地大爷海，而后队因伤病走的较慢且不知道能否走到，领队就是在这时把能力最强又熟悉路线的向导安排到了后队。我帮助老李把两个体力不支队友的大包联在一起。老李干这个活很熟练，说帮也只是帮他扶一下包，他自己很快手脚麻利的搞定并背负上肩，我们一起走了起来。在一处上坡处我叫老李回头，于是留下题图这张照片。

     老李善谈，一路给我介绍本地山川风物。他告诉我拔仙台南侧植被茂盛，北侧则多人文景观；山上有很多岩洞，他们采药夜宿时点上火很温暖；上个世纪80年代某名人的孙子5月上拔仙台遇难，他曾经参加搜救。老李熟悉这条路线上的每一块石头，也在估量着我们这支队伍今天该如何走到大爷海。他熟知人的心理，在遇到有人回援后队时他嘱咐不要告诉他们后面还有很远，他说几次遇到在秦岭困境中绝望大哭的女子只能帮助和安慰。

     谈起负重和装备，老李说，我们是从小一点点练、重量是逐渐加上来的，但是今天村里的孩子也有娇生惯养受不了这个苦。曾经有人送给他一双登山鞋，结果穿了一次不舒服就放到一边了。和老李一起行走真是一种享受，看他一支连一支的抽着烟，熟练自然的走着脚下难走的山路如闲庭信步，真让我想到那些不用氧气就能上8000米高峰的夏尔巴人，他们同样是大山的儿女。

      在夕阳下走在去大爷海的下坡路上时，我把话题转向了民生，问当地60岁以上的老人有没有退休金。老李的答复是有，每月80元，而且他就在做这项工作，自己每年也在缴百十元养老基金。由此得知老李是一个三四百人村庄的党支部书记，领导着副书记、村长一套班子。老李多年前就干基层书记，后来因为超生干不成了。老李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都是女儿，今年小儿子已是高三。我为老李高兴。以后经过了四五任班子，上级领导又找到他，经基层选举确认他又当了书记。

     “心态要好”，一路上这话老李说了多次。从他说的去年给村里带来几万旅游收入，从他说的教育村民不拿旅游者东西和他眼下向导兼背夫不计较钱，我知道他指的是一种有胸怀的利益博弈，我相信他有这种能力。

      第二天和老李又见了几面，他要协助领队把这支参差不齐的队伍带下山。最后一次见面是一起坐车出山，我在车前部向售票员了解情况，老李默默的坐在车后部，我知道他在想着前路。路上他告诉过我，周至一带的向导不喜欢到山北侧的眉县，因为要辗转换车回家。今天晚了，他最多只能回到周至县城了。老李的收入一天200，我们又分担了他下山的车费30元。

       回到北京几天，仍然忘不了老李。为他写下这点文字也是为了更好的记住他，如同当年我插队时记住的那些朴实生存着的人们。我希望老李还能好好干十年多挣点钱，那时他的人生任务全部完成，能在秦岭安享生活。我同时希望，下次去秦岭还能看到他。